文 | 浪潮研究所
一條街,一道墻,如何捆綁全球資本?
你有沒有想過,華爾街為什么叫 "Wall Street"?Wall,就是一堵墻。為什么一條用 " 墻 " 命名的街道,能成為全球資本的神經中樞?這堵墻,當年是用來防御誰的?今天,它又困住了誰?
這個問題的答案,藏在華爾街誕生之前的黑暗歷史里。它是一部關于兩種財富觀、一套金融工具和一場貨幣騙局的 " 美國前傳 "。
一、兩種美國夢:躺著數錢 vs 創造系統
故事開始于 17 世紀,英國人來到北美大陸,創造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。
在南方,是以弗吉尼亞為代表的殖民地。他們的成功模式簡單粗暴:煙草。在 " 吸煙有益健康 " 還是主流醫學觀點的時代,上癮的煙草就是硬通貨。依靠歐洲市場的巨大需求,弗吉尼亞的種植園主賺得盆滿缽滿,財富一度是北方的十倍。
但這是一種躺在土地上的富裕,其本質是資源開采。它依賴單一作物、綁定單一市場,做的是一錘子買賣。這種模式沒有,也不需要催生出任何復雜的商業生態。這是一種 " 躺著數錢 " 的模式。
而在寒冷的北方,也就是 " 新英格蘭 " 地區,清教徒移民們面對的是遍地頑石和貧瘠的土地。他們沒有單一的爆款產品可以依賴,絕境反而逼出了真正的商業文明。他們必須捕魚、伐木、造船,然后駕著自己的船,構建起一個復雜的全球貿易網絡——也就是臭名昭著的 " 三角貿易 "。
如何分散遠洋航行的巨大風險?如何進行跨地區的貨幣結算?如何為下一趟航行有效融資?
資本,再也不能躺在土地里。它必須在賬本、契約和信用之間高速運轉。他們做的,不是簡單的開采財富,而是在 " 創造一個資本系統 "。
二、荷蘭人的 " 大殺器 ":現代金融的誕生
有了精神引擎,還需要一套硬件。而這套金融 " 硬件 " 的奠基者,是當時世界的金融霸主——荷蘭人。
17 世紀的荷蘭,被譽為 " 海上馬車夫 "。但他們的貿易,尤其是前往亞洲的香料貿易,風險極高,周期漫長,一艘船的沉沒就可能讓一個富商傾家蕩產。怎么辦?
為了對抗風險和募集天量資本,荷蘭人發明了一整套堪稱 " 大殺器 " 的金融工具,并全部體現在他們成立的 " 荷蘭東印度公司 "(VOC)上:
1. 股份制:將一次航行的總投資,拆分成無數份小額的 " 股份 ",向全社會募集資金,從王公貴族到普通市民,人人都可以成為股東。風險被無限分散。2. 股 票:這些 " 股份 " 被做成了可以自由買賣的憑證,也就是人類歷史上第一批股票。你如果急用錢,不用等船隊幾年后回來,可以立刻在市場上把股票賣給別人。資本獲得了流動性。3. 證券交易所:為了方便股票的買賣,荷蘭人在阿姆斯特丹建立了一個專門的交易場所,這就是世界上第一個股票交易所。4. 保 險:你還可以為你的貨物和船只購買保險,將風險進一步轉移和鎖定。
這套體系,讓荷蘭人能夠撬動整個國家的力量,去進行一場場全球貿易的豪賭。
也就在這時,荷蘭總督為了防御印第安人,在當時城市的北邊,下令建了一道高高的木柵欄。這條沿著柵欄形成的小路,就被稱為 "Wall Street"。
三、上帝的 CEO:資本主義的精神引擎
跟北方商業文明共同發展繁榮的,是一種極其強大的精神引擎——清教徒的商業倫理。
德國社會學家馬克斯 · 韋伯在他的著作《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》中一針見血地指出,清教徒相信 " 預定論 ",即一個人能否得救,上帝早已注定。這給信徒帶來了巨大的精神焦慮:我怎么才能證明自己是上帝的 " 天選之子 "?
答案是:在塵世的成功。
每個人都是為上帝管理財富的 " 臨時管家 ",上帝給你三頭牛,你把它變成三十頭牛,你就很棒棒、可以上天堂了。如此,把資本增值當成信仰。
韋伯引用當時清教徒的布道文寫道:
" 你必須為上帝而勞動致富,但不可為肉體、為罪惡而致富。"
這句話,徹底改變基督教對金錢、對守財、對放貸的反感。
積累財富,不再是貪婪,而是上帝恩寵的證明。辛勤工作,不再是苦役,而是榮耀上帝的天職(Calling)。奢侈享樂,則是對上帝恩典的背叛。韋伯犀利地指出:" 虛耗時間是萬惡之首 "。
于是,一個虔誠的清教徒,會像一個 CEO 一樣,瘋狂地為他的老板——也就是上帝——工作,拼命地賺錢,然后把賺到的每一分錢,都作為資本投入到再生產中,去更宏大地證明上帝的榮光。
最虔誠的信仰,鍛造出了表面冷酷自律節省,實則無比貪婪、瘋狂渴望增值的資本主義人格。 這,就是華爾街的精神內核,也是資本主義的宗教信仰。
終極騙局:華爾街的第一堂課與百年回響
這道墻,見證了華爾街最核心,也最黑暗的秘密:
最高級的盈利模式,不是創造價值,而是定義和操縱價值。
當時,殖民者和原住民之間,流行一種叫 " 串珠 "(Wampum)的貝殼貨幣,它就是那個時代的 " 美元 ",是區域硬通貨。
一個叫菲利普斯(Frederick Philipse)的荷蘭商人,上演了華爾街的 " 第一桶金 " 神話。他沒有去老老實實做生意換串珠,而是直接控制了 " 印鈔機 "。他壟斷了制造高級串珠的特定貝殼產地,然后開設工坊,像一家中央銀行一樣瘋狂 " 印鈔 "。
當海量的串珠涌入市場,惡性通貨膨脹爆發,串珠一夜之間淪為垃圾。然后,菲利普斯就用這些自己印出來的、幾乎零成本的 " 廢紙 ",換走了印第安人手里真正有價值的皮草和土地。
這個故事,你覺不覺得耳熟?
這不就是今天的劇本嗎?
快進 400 年,當年的 " 串珠 " 變成了今天的 " 美元 ",當年的 " 手工工坊 " 變成了今天的 " 美聯儲 ",當年的 " 增發貝殼 " 變成了今天的 " 量化寬松 "。
一道看不見的墻
現在,我們可以回答最初的問題了。為什么是華爾街?
因為它在一塊完美的土地上,發生了一場完美的化學反應:
它有北方清教徒 " 為上帝和利潤工作 " 的瘋狂精神。它有荷蘭人帶來的、為風險和增值而生的現代金融工具。最后,它從誕生之初,就掌握了那個最核心的秘密:控制規則,操縱價值。
那道物理的木墻早已消失。但一代又一代的金融精英,用更復雜的衍生品、更快的算法、更隱蔽的規則,筑起了一道道新的、看不見的 " 墻 "。這堵墻,定義著全球資本的流向,分割著財富的世界,也囚禁著每一個參與其中的人。
華爾街的誕生,不是財富童話,而是一部關于權力、欲望和制度設計的黑暗寓言。
看懂了它的起點,你才能看穿它今天的游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