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｜江小花

上周去合肥小試了一把蔚來的旗艦新車 et9，親眼替鄉親們觀摩了一下網上已經爆火的香檳塔測試。

可惜當天合肥雨疏風驟的，只看到了四層香檳塔的實驗。蔚來的小盆友也很坦誠，說天氣好的時候，最多可以做六層的實驗，不過也不是每次都能成功的，有一次就當著一群鏡頭，華麗麗的崩塌了，一地的玻璃渣子，收拾了半天。不過天氣好的時候，成功率還是不錯的，超過 70%。

總體來說，和蔚來的大多數產品定義的邏輯相似。這是一款好車，蔚來放大傳播它的底盤也是有道理的，不管是后排還是前排，et9 的坐乘舒適度，是非常直觀可感的。懸掛放在正常一檔上，柔軟舒適和身體包裹、承托的感覺，調校得很走心，也很費工費料。

et9 的正常模式，是我開這么多車里面讓我覺得最舒服的一款，柔軟而筋道，路感也還不錯。倒是它標定為最舒適的模式，后排反而會比較松散晃動。

et9 注定要伴隨著蔚來公司和李斌本人的謗譽而生，所幸這款車的售價在超豪門檻上，雷軍說得沒錯，50 萬以上如今中國市場年銷售不過 21 萬輛左右，et9 不會承載蔚來上量的任務，蔚來今年的大仗在 5 月后新一代技術的落地。

消息面上，在今后的兩個月里，蔚來勢必還要經歷風波，資本層面上，據說又會有好消息，而年報和一季報則估計又會承壓。

當然，在這些消息出來之前，李斌在內部的一番言辭激烈的降本增效的訓示，已經讓蔚來迎來了自去年下半年的看衰潮之后的又一波輿論高峰。

一時之間，蔚來的內部治理問題被廣泛關注。

我看了一下，主要有三種論調。

其一、繼續看衰，李斌雖然意識到了這個問題，但公司治理不是發一通脾氣就能解決的，蔚來如果不能看清形勢，積極務實，那危機就無法解除。當然，除非李斌能找到蔚來的王鳳英。

順便說一句，王鳳英甫傳加盟小鵬的時候，坊間幾乎一片看衰，媒體們活動上遇見了，都要表達一下明確的不看好。如今的王鳳英，卻成了效率遇難的新勢力企業的良藥。也是讓人唏噓。

其二、刀口向內，李斌的 ceo 段位要像他的朋友何小鵬一樣升級了，蔚來的未來又可期了。當然，如果能有個王鳳英就更好了。

其三、來來來，我來教教李斌，到底怎么才能做好一位年產銷額數百億元的美股上市公司的 ceo 吧。

寫得都挺好的。

其實我看到李斌的內部言論的時候，還是很有點心有戚戚的。管理弱雞如我，一個十幾二十人的媒體公司，也時常要弄到無能狂怒的。但也正因為此，我也知道，老板發一通火，其實最后能不能落地到實際的業務發展上，還是要看后面具體怎么做的，蔚來也不是第一個年頭了，要動也勢必傷筋動骨的。

我倒是想湊著這個熱點來聊一聊，我是怎么看蔚來這個品牌的。

首先，我是喜歡這個品牌的。這無關乎它往后去是生是死，是脫困還是轉賣。很多人容易把喜歡和看好相提并論，這是不可取的。

每次看著蔚來的銷量數字、財報數字和外部輿論，都有種恨鐵不成鋼的痛心感，但每次帶著這種痛心感，跟他們的人聊聊，又會覺得，他們的堅持是在是 " 高質量發展 " 框架內的價值觀典范，實在不該因為眼下扭曲的市場中的茍且去屈人之志。

有必要解釋一句，這里的價值觀，在我看來，重點并不只是蔚來長期以來，堅持面向產業變革終局開展業務的決心，其實在這些動作中，必然有一些是會被證偽的，也會被浪費的；還有一些，是短期難以投射到產品層面的，這些也會加重一家年輕企業在惡劣市場環境中的風險。

當然，這里面還有一些我看不懂的堅持，比如純電。在很長時間內，純電跟環保是不能劃等號的。即便可以，在現階段，大電池混動也更利于快速推廣，利于電池總裝機量的提升。對純電的堅持，總不能是純粹的對電這東西的好感吧。

當然也更不是蔚來的那一套用戶體系。說實話，這套體系無論如何也不會成為制造業企業的核心優勢，我甚至一直認為，那是一家新企業在青澀時期給自己挖的坑。當然，這不關用戶什么事，用戶永遠是好用戶。我是針對蔚來內外，仍然有很多認為蔚來就是靠這套打法起來的，并且還應該一直靠下去的想法。

打個不恰當的比方，就好像如今總有人喜歡簡單的說小米就是靠營銷，其實也不是的，營銷是營銷不出出色的產品定義的，雷軍的人設也不可能脫離產品的討喜而獨立存在。

蔚來最值得欣賞的價值觀是用料。就行業內部而言，任何一家車企，在不帶目的的聊天中，說到蔚來，基本上有一個共識，就是蔚來的車是好的。

在這個輿論場中，蔚來遭遇的最多的危機也都是企業財務危機，制造業領域從來沒有一家企業虧損規模和持續虧損時間超過蔚來，但科技領域還是能數出好幾個來的，其中也不乏亞馬遜這樣的巨頭。所以每次發財報，都是蔚來公關的忙點。

但在產品方面，除了第一代 es8 在智能座艙方面的不完善，蔚來基本上沒有遭遇過什么真正的質量危機，也沒有關鍵配置過低或者偷工減料的危機。

在如今這個競爭環境中，能堅持用料扎實，難道不是最可愛的企業品質嗎？

在所有劍指豪華的中國汽車品牌中，蔚來對豪華的內涵，忠誠度是最高的。要走豪華路線，靠一味的平替思路是難以持續的，靠一時拿住老牌對手們難以調整的痛腳，固然是好打法，但也不是培育豪華品牌的內核。

奔馳中國區 ceo 段建軍前陣子罕見發聲，回懟某些企業針對奔馳的營銷行為，沒有把蔚來捎上，其實也不算偶然。

再來說說輿論場樂于掰扯的國潮話題。

我很欣賞蔚來的一點是，這家企業其實到目前為止，在中國汽車崛起，以及中國汽車高端化方面，做出的成績是顯著的，但他們好像就是不好意思叫一叫國車情懷，更說不出遙遙領先。

這就很好，營銷底線可能如今在很多企業看來不值錢，但還是可愛的。

蔚來是第一家量產新車上市的新勢力，也是第一家在納斯達克成功上市的新勢力，至今也仍然是納斯達克交易量最大的中國汽車企業。

它累計實現了海外融資超過 300 億人民幣，從美股市場就實現融資超過 250 億。是 2018 年以后，實現海外融資規模最大的中國企業之一。

關注財經新聞的鄉親都清楚，大規模海外融資在最近 8 年時間里有多困難，這幾乎導致了汽車產業在資本市場被科技化估值的中斷。很多人覺得安徽和合肥對蔚來的扶持過甚，說實話我也覺得，我覺得各級政府對具體企業而不是產業的扶植都過甚，但至少從這里，可以看到蔚來受到重點扶植的邏輯線。

這些錢，除了一直備受爭議的換電、用戶運營、自造手機等項目，以及沒啥爭議的豪華用料之外，還做了一些事情的。

比如芯片自研。本來也不是完全自研的，之前蔚來也是委托某公司旗下的高端芯片設計公司做的。這不是后來這家公司迫于壓力解散了團隊嘛，老板挨個給客戶賠禮道歉。

只有道歉到李斌這里，據說李斌沉默了數秒，沒有向其他客戶那樣一通抱怨，而是說，要不我接了吧。我都能想像出李斌當時的表情和語調。最后五十多人的團隊，李斌接了二十人左右。

如今，蔚來這邊自研的 5nm 芯片（這里說的是芯片設計，不是流片生產）代表了汽車高性能芯片的領先水平。

這個選擇的風險是很大的，懂的都懂。至少在輿論場上，蔚來的很多輿論風險，就顯得很 " 獨特 "，跟這些事情也相關。

所以從 " 國潮 " 的角度來說，其實蔚來是完全值得一吹的企業。當然，為什么蔚來自己也沒有使勁給自己貼這個標簽。可能倒也不只是因為蔚來的營銷價值觀，也還因為一些不宜評論的狀況，也不是誰都有能貼上國潮就起飛的資源的。

在我看來，蔚來的主要問題，肯定不是花了太多錢做了一些細看之下對的事情。而是對的事情，花了太多的錢。

李想在最近一期小班課里面講到一個點，就是一家企業非常重要的一點是，如何把自己的企業目標，具體化為有效的業務架構。你要確保，你做的事情，你的企業架構和管理思路以及資源配置，都是高效服務于你的企業目標的。

就是說，一家企業，你要實現一些中遠期的目標，這些目標可能都是代表產業發展方向的正確目標，但這不夠，你還必須把它分解成中短期目標，并且有效組織你的團隊和資源，按時、按預期、按質量地實現這些目標。

比如，在蔚來里，我認為確實就存在不少中長期目標是正確的，但業務架構、路徑設計和過程管理不明確、不高效的部分。

這些問題，導致在一些關鍵的發展節點上，預期的企業目標不能按照規劃的效果落地，但又不得不落地的狀況。這就是外界批評蔚來存在浪費的根源。

不是說你的目標不對，但你確實有很多東西沒有有效落地，或者即便落地了，也超過了一家高效企業應該付出的成本。

管理過公司的人都清楚，企業最大的中短期風險就來自于目標管理的偏差，越是需要長期規劃的企業，目標管理偏差的風險就越大。因為一個短期目標的失序，可能造成的是整體規劃的破產，市場節奏的脫節，以及關鍵項目上的反復投入、積重難返。

這個問題其實在如今的傳統企業中更甚。很多提前規劃好的產品，到了上市的時間已經完全沒有市場競爭力了，但是還是硬著頭皮上。在整個過程中，明知需要調整，但體系內就是調整不了，也沒人能做出承擔損失放棄項目的決策，最后導致不僅單品上市失敗，還導致整個產品體系的崩盤。

邏輯是類似的。只不過，蔚來這樣的新企業，似乎更不應該出現這樣的大企業病。李斌其實并不是從今年看到了離職員工的 " 蔚來十弊貼 " 才開始重視這個問題的。事實上，在我多次對李斌的專訪中，他都主動提出了內部效率和目標管理效率的問題。蔚來的數次裁員都與此相關。

這個問題其實就像是感冒，你平時感個冒好像也就難受一點，鼻涕拉撒的惡心一點；但你要在青藏高原感冒，可能就是要命的。2025 年的車市，海拔不是珠穆朗瑪峰，也起碼是珠峰大本營了。

希望這一次，蔚來的變化，不只是裁員的簡單動作，而是業務架構的高效化重整。團結、緊張、嚴肅、活潑，在這個時候，不能太強調活潑了。

我總是在表達自己喜歡蔚來。這是情感傾向，不是商業判斷。我何德何能，可以篤定的看好一家十年不扭虧的制造業企業呢？事實上，我也覺得今明兩年，是蔚來最 " 危險的時刻 "，一方面是資金鏈的狀況，外人實在無法準確判斷；一方面是企業高效化的成效也并無法預知。5 月份問世的第三代技術的市場反應，也至關重要。

我對蔚來的喜歡，只是希望它能正視和解決問題，也希望輿論能對這個時候還想要好好造車的企業多一些寬容，即便最終他沒成功，也能緬懷大于埋汰。當然，這是我自己的小心思，連呼吁都算不上。

事到如今，對于一家誠心實意定位豪華的年輕車企，它的長期主義能否兌現，也還需要看運氣，比如看國運，具象一點說，先看看今年大 A 能不能到 5000。否則，定位真豪華，那就是生不逢時了。

一來，如上面說的，你可能在能提供時代情緒價值的新能源汽車中，找不太到比蔚來用料更扎實的產品。

二來，這家企業發展至今，在多個維度上都已經形成了明確的產業價值，比如換電鋪設、芯片設計、以及眾多被業內認可的有價值專利等等。

這樣的企業，你不用擔心他會直接掛了沒人管，像之前的那些企業一樣。真弄不下去了，一定會有人接蔚來的盤的。也一定不會沒人來管蔚來的售后和更新。當然，蔚來額外做的那些用戶討好，那應該剩不下來，看重這個的人謹慎出手。

只不過接盤的人，在如今的市場環境中，還會不會繼續堅持用料扎實、堅持豪華理念，那就得看是誰接了。所以，你要是真不看好蔚來這家企業，那現在就是出手買一臺蔚來的好時機了。過了這個村，反正我暫時是看不到，在新老車企中，在如今這個環境里，還有誰家，在一款車的那么大面積的零部件上，都傾注著該死的價值觀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