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 | 眸娛
頂著 " 茅盾文學獎 "IP 光環的《北上》,似乎陷入了尷尬的境地。
《北上》劇情進展到三分之一,官方頻發捷報," 近三年電視劇首周收視率第一 "、" 集均收視率 3.823%",而在一路走高的收視率的背面,熱度和播放量卻持續表現不佳,愛奇藝站內熱度遲遲未有突破,市場討論度一路走低,口碑也呈現出兩極分化的趨勢。
作為影視行業嚴肅文學改編潮中誕生的產物,《北上》沒能拿到同為茅獎 IP 改編劇的《人世間》《繁花》的高熱度與好口碑,反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口碑爭議,在很大程度上也反映出嚴肅文學影視化的回潮正在遭遇瓶頸。
《北上》的改編錯在哪?
《北上》首次出現在央視 2023 年電視劇片單發布活動上時,就已經是行業矚目的 " 大作 "。
根據第十屆茅盾文學獎獲獎作品改編,由打造過《沂蒙》《安居》等多部經典爆款的趙冬苓擔任編劇,導演姚曉峰也有《大丈夫》《追風者》等口碑代表作,強大的班底配置致使項目在籌拍過程中就備受關注,觀眾和業內直呼 " 穩了 "。
但隨著劇集開播以及劇情的持續推進,《北上》不僅沒 " 穩 ",甚至還隱隱有了 " 翻車 " 的趨勢,圍繞內容 " 魔改 "" 失真 " 的爭議從未停止過。
從主題內核來看,《北上》與同為茅獎獲獎作品的《人世間》《繁花》有異曲同工之處,都是通過舊時代社會背景下地方百姓的生活變遷,來展現中國社會的跨時代巨變。但《北上》影視劇改編的呈現效果卻并沒有達到《人世間》和《繁花》的水準,問題主要集中在兩個方面:
一是改編幅度較大,導致故事內核出現了偏移。
《北上》原著的特色就是以雙線交叉敘事的結構形式完成 1901 年與 2014 年、南方與北方的時空切換,其中更多的篇幅集中在 1901 年晚清時期的運河故事。八國聯軍侵華戰爭時期,意大利旅行家 " 小波羅 " 以文化考察的名義來中國尋找失蹤的弟弟,期間結識了翻譯謝平遙,并召集起各路社會底層人士,一行人沿著京杭大運河一路北上尋根,這也是書名 " 北上 " 的來源。而百年后的故事則由他們的后人來完成。
但劇版改編將雙線并行改成了單線敘事,也沒有沿用原著中 1901 年或 2014 年的時代背景,而是重新構建了一個背景,主要場景在 2007 年的運河沿岸花街,故事就圍繞著花街小院里的幾戶人家來展開,講述 " 花街六子 " 的青春成長故事。
對原著的顛覆性改編導致《北上》從一部時代巨著轉變為一部現代群像劇,內容并沒有聚焦運河歷史與文化,而是運河沿岸大院里的家長里短、雞飛狗跳,其實完全可以看做是一個原創劇本。
在對原著進行大刀闊斧的改編之后,目前故事的主要場景在 2007 年的花街大院,劇中也出現了對應的年代符號,比如夏鳳華崇拜李宇春、去網吧打 QQ 炫舞、謝天成提到周杰倫的《聽媽媽的話》...... 都是那個時代的印記。
雖然這種特殊的年代符號時有出現,但劇情畫面呈現的整體效果其實是失真的,昏黃的濾鏡、樸素的穿著、樸實的裝修,并不像是經歷過千禧浪潮的 2007 年,反而與 70 年代的《小巷人家》相似。
2007 年聽起來似乎離現在有些遠,但這一年,以東方神起、Super Junior 為代表的韓流男團引無數少女粉絲追捧,馬伊琍、佟大為主演的都市青春劇《奮斗》勾勒出時代面貌,年輕人競相學習流行文化中糖果色的穿搭造型,大搞 " 葬愛家族 "" 非主流 ",其實并沒有想象中古早,也不像《北上》呈現的那樣有年代感。
2007 年是 90 后的青春,也是當下主流觀劇群體的共同經歷,劇中對于年代塑造的失真也是備受觀眾詬病的問題。
類似《北上》這類歷史長卷在影視化過程中很難進行一比一還原,做出一定的刪減重構是很正常的現象,比如同為茅獎 IP 的《繁花》原著也是雙線敘事,講述了三位主角的故事,但劇版改編舍棄了滬生、小毛兩條故事線,僅保留了阿寶的故事,最終呈現效果大家有目共睹。
《北上》的問題并不在于改編,而是在于改得不好,試圖打造群像又無法完全舍棄運河文化、重構新的時代背景卻又出現塑造失真,《北上》的 " 難 " 正折射出了嚴肅文學影視化的 " 痛 "。
嚴肅文學繼續等待爆款
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至千禧年前后,嚴肅文學是影視行業的主流,知名文學獎、主流文學期刊雜志一度成為影視 IP 富礦,誕生過無數經典影視作品。
比如茅盾文學獎獲獎作品《芙蓉鎮》《少年天子》《平凡的世界》《白鹿原》等都曾被改編成影視劇,連載于《長篇小說》季刊上的《穆斯林的葬禮》被改編成電影《月落玉長河》,都給影視行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。
這類嚴肅文學影視化的優勢在于,一方面原著內容足夠扎實,思想性和藝術性均能夠保持較高的水準,另一方面也符合當時影視行業創作的主流風格,能夠體現時代精神和風貌。
然而,隨著觀眾群體對于影視劇娛樂需求的進一步提升,基調沉悶厚重的嚴肅文學逐漸不再受到影視改編的青睞,被更年輕、更輕松的網絡文學取代,網文 IP 時代的到來進一步擠壓了嚴肅文學的影視化空間。
因而嚴肅文學在經歷了十多年的沉寂之后,終于有了回春的苗頭。
2020 年,根據茅盾文學獎獲獎作品《裝臺》改編的同名電視劇在上海白玉蘭獎橫掃七項提名,拿下飛天獎、金鷹獎優秀電視劇,讓茅獎 IP 重回影視行業。
緊接著 2022 年茅獎 IP 改編劇《人世間》再一次大放異彩," 光字片 " 周家人橫跨五十年的時代故事席卷了整個寒假,創下多項收視紀錄,男主角雷佳音更是靠這一部劇就實現了視帝大滿貫。
如果說《裝臺》《人世間》尚且存在質量在線、收視爆表卻無法連接年輕觀眾,互聯網討論度不足的問題,那么 2023 年末開播的《繁花》全方位的大爆則推動嚴肅文學改編潮的到來,影視公司、內容平臺大量購入嚴肅文學的影視化版權,尤其是茅盾文學獎獲獎作品呈現出 " 手慢無 " 的奇觀。
而當影視行業處在對嚴肅文學改編的 " 上頭期 " 時,《北上》的高開低走給影視制作方提了一個醒,嚴肅文學想要實現真正的 " 繁花似錦 " 存在不小的難度。
不能否認,嚴肅文學的藝術氣質和美學質感要遠高于其他類型的作品,這是嚴肅文學的影視化的價值所在,但也是改編的難點與痛點。
一個無法回避的問題在于,嚴肅文學其實對于受眾的審美要求較高,很容易造成 " 曲高和寡 " 的問題,以《裝臺》《繁花》乃至《北上》為代表的茅獎 IP 都存在濃厚的時代和地緣特色,很難連接到更多普通觀眾。
《繁花》聚焦 90 年代紙醉金迷的上海、《北上》落點在京杭大運河沿岸、《裝臺》則圍繞西安舞臺演出裝臺工作的從業者 ...... 時代地方造就了人物命運和故事內核,但如何打動更大范圍的觀眾成了難題。
因而嚴肅文學的改編其實是必要的,在嚴肅文學與普羅大眾存在壁壘的情況下,如何讓影視化改編走向大眾,平衡好藝術性和商業性,是嚴肅文學影視化回潮的最大障礙。
事實上,《北上》劇版改編舍棄百年運河史、大膽創新融入群像元素,也可以看做是內容走向大眾的一種方式,只不過弱化了原著核心 " 運河文化 ",就難免少了點味道。